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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十一.你们这些混乱的关系啊

六十一.你们这些混乱的关系啊

以复仇为目标活了这么多年,在即将杀死仇人的紧要关头,遭到阻拦。仇人虽死,但并不是死在自己的手中。

若有人问卡莱维后悔吗,卡莱维当然会说,后悔。

奇怪的是,仇恨盘踞在心中,仇恨的感情却悬在上方。卡莱维能感知到那份根深蒂固的仇恨,无法消弭,可仇恨不再每时每刻牵动他的神经,令他夜间难眠,辗转反侧。相反,仇恨似乎渗透进了他生活的每一处,干燥的稻草高高摞起,只等待一颗无意间滚落的火星。

有一种更加黑暗的情绪在心中膨胀。那份情绪的另一端,连接着“恶魔”。

“海耶少校,请您把卡莱维交给我吧!”说完这话后,希莱利亚大幅度低下身体,鞠了一个极为夸张的躬。

卡莱维站在希莱利亚身后,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。实际上,他选择放空大脑,已经不知道要作何反应。利纳斯看看卡莱维,又看看希莱利亚,迟迟没有继续说话。从他紧绷的表情能看出,他并不打算把这次会面当做单纯的小孩子开玩笑。

他的情绪很微妙,在发怒和发笑之间徘徊。

十分钟前,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。早就过了上课时间,学生们应该三三两两结队去参加社团活动,吃晚餐或者前往实验室辅助导师研究,很少有人于此时来到利纳斯的办公室,艾伯特·里欧除外,他随时有可能前来,哪怕是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。

希莱利亚还没进来,先在门口鞠了第一次躬。希莱利亚鞠躬时,露出了站在后面的卡莱维,趁她低身的间隙,兄弟两个视线交错,面面相觑。

利纳斯将两人请进房间内,希莱利亚首先进行了简短的自我介绍。利纳斯当然知道她是白羽鸠队的队长,即使如此,他还是耐着性子,含笑听完了希莱利亚的发言。

“海耶少校和卡莱维同学不愧是兄弟呢。第一次见到海耶少校的时候,只是远远看着,却有种‘我们早就见过面了吧’的熟悉感。后来想到,因为您和卡莱维同学的气质十分相近,给我这种错觉。两兄弟一直住在一起的话,是不是就会长得越来越相近呢。”

“后来才知道,两位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分离两地,明明卡莱维同学如今的成绩,完全是自己努力得来的,但每当同学们提起他时,话里话外,都默认有一位‘利纳斯·海耶’的存在。您觉得,这对卡莱维同学真的公平吗?”

“卡莱维同学私下很少提到,我也不太明白。每次想要与他亲近的时候,总是存在顾虑:无论是能力还是经验,我都比不上海耶少校您,真的有资格成为卡莱维的队长,有资格指导他吗?想来想去,我也应该做出相应的行动——请您将卡莱维交给我吧!我发誓,会付出自己的一切保护他。”

发言一次比一次过激。随着话题的深入,利纳斯的笑容逐渐消失,而卡莱维始终一言不发。希莱利亚最初的发言断断续续,说得不太连贯。直到后来,利纳斯才发现,并非是她多么紧张,而是她说话的风格就是如此。

许久,利纳斯沉静地答道:“明白了。你的建议,我会考虑的。”

当卡莱维被希莱利亚扯着走出办公室时,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。

“然后,我们去找另一个人吧。”

“另一个人是……”

“去找‘恶魔’。”希莱利亚目光炯炯,神情坚定。

法兰寻找朗珀特的第三天,赫林突然联络不上她了。

前两天的时候,两人时不时使用短信交流,赫林能大致掌握她的行程。他们之间最后的通讯是一通电话,法兰向他汇报了朗珀特出狱的消息。赫林询问是否需要援助,他可以拜托艾伯特学长找辆车过来,遭到了拒绝。虽然朗珀特全程没有出声,赫林猜测,这十有八九是他的主意。

将事情交给法兰后,赫林也不在担心,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橘朔良和缪兰卡因两个人身上。橘朔良的情况渐好,但意志依然有些消极,军部三番几次想让他继续配合调查,都被艾伯特拦下。朗珀特的事更是瞒不住,赫林思来想去,只能留下一句:“他问题大得很,现在终于遭报应咯。放心吧,我们会替他摆平的。”

橘朔良笑得有些寂寞:“可他是我的朋友啊。”

赫林心想,难道我们不算你的朋友吗?

缪兰卡因的事更加棘手一些。在表达了加入灰林鸮队的想法后,他们曾经私下见过一面。那次会面也是缪兰卡因单方面提出的,赫林倒是不在意,只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
“事情还没解决呢。关于此前的事情,我们能说是两不相欠。往后嘛,既然成为了你的队员,我也想请队长保护我啊。”

赫林想到那些被缪兰卡因出卖的异尘人,心中明白了几分。请求加入灰林鸮队是一步险棋,如果遭到拒绝,缪兰卡因的身份便十分尴尬,难以立足。

“你的同胞,会威胁到你的安全吗?”

“或许会,但是说不准,”缪兰卡因的话又变得暧昧不清起来,“当我唱起歌的时候,他们才能见到‘她’啊。”

见赫林完全不能理解的样子,缪兰卡因话锋一转,说道:“请原谅我的失礼。出于实事求是的态度,有些话我不得不说。初次降临到地球之时,出了一些小问题。我降临到布拉维学院附近,在那里,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人。”

“你是指F区?”赫林警觉起来。

“是的,来到学院后,我确认了附近的地形。刚踏入地球时,我遭到了死亡威胁。”

彼时的缪兰卡因才走出舰船几步,两位侍从紧随其后。沐迹党的领袖就在前方,突然间,缪兰卡因眼前的画面染成完全的白色。猝不及防地,她被拉入一个奇异的空间中,与其他人隔离开来。

这是什么见面礼吗?缪兰卡因站在原地,没有进一步的动作。

不知过了多久,白蒙蒙的迷雾中出现了一个人形,他身穿长袍斗篷,无法判断其容貌。缪兰卡因微笑道:“我是不会开口唱歌的,你很失望吧。”

“你迟早会开口唱的,不急一时,”分明隔着很远,对方的声音却显得尤其近,仿佛在缪兰卡因的耳边呢喃,“‘恶魔’会杀死‘歌者’。当有人拾起地上的枪,你的死期即将到来。”

赫林难以理解缪兰卡因的叙述,这实在太过违背常识了。联想到共感图景,他又觉得,这种怪事距离他们似乎没有那么远。身穿长袍斗篷,整个人神经兮兮,经常在夜间游荡于F区之外的山脉的人,他恰好知道一个。

“你想让我怎么做?”赫林凑近缪兰卡因,两人之间的距离仍在安全范围之内,缪兰卡因没有退缩。她静静看着赫林嘴唇翕动,缪兰卡因忽地笑了,她抱着严肃的态度同赫林说话,而赫林仿佛念出了一句玩笑。

缪兰卡因无视了赫林的话,诚恳地说道:“到那个时候,请你前来拯救我。”

灰林鸮队的人,白羽鸠队的人,似乎都在不知不觉中归位。在担心法兰和朗珀特的同时,赫林明白了一件事,是支援缪兰卡因的时候了。

朗珀特最终还是屈服了,他一边追逐着缪兰卡因的身影,一边放下了枪。他向来做事不计后果,想到就要做到,面对孤身一人的女孩子,本来就没什么好怕的。朗珀特却在此刻主动换下武器,少见地示弱了。

缪兰卡因能够操纵共感图景,还有她那莫名其妙的“歌者”力量,朗珀特不敢轻举妄动。更何况,缪兰卡因既然申请加入灰林鸮队,他们之间便有“未来队友”这层身份在,实在麻烦。按照方才在共感图景中看到的景象,朗珀特向四周探寻,他进入一处未知的山洞中,万籁俱寂。

山洞内部空间不大,路线却曲折。朗珀特兜兜转转,总觉得自己始终在同一个地方绕圈子。不知何时开始,周围的环境变得极为阴暗,处处如出一辙,却又找不到来时的路径。稍有常识的人都能明白,这是迷路了。

朗珀特走走停停,即使前方黑暗闭塞,他也没有任何畏惧。

“大概就是这里吧。”当他走到某处时,仿佛得到了某种感召般,停了下来。朗珀特纵身一跃,墨汁般的浓稠黑暗淹没了他,将他吸入其中。一方空洞出现在头顶上方,却没有光明涌来——这便是异兆区的“内部构造”。朗珀特整个人就像如同一般,飘忽下落。

终于,朗珀特停止了下跌,周围再次恢复了光亮。这下子,朗珀特看得清清楚楚,他来到了钢铁丛林之中。

“你想知道吗,作为交换,把我带出这里,”缪兰卡因出现在他的身后,她施施然摊开手来,露出一枚樱花胸针来,“他说呀,当你看到这个后,是不会拒绝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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